不夜侯

一蓑烟雨任平生。

【花秀】迷宫。

24.

 

 

 

 

回到医院后,解雨臣睡着了。

也不知是药品嗜睡的副作用还是身体过于虚弱的原因,这一觉他睡得很熟。

 

 

待醒来,天已经黑透了,只剩病床前的台灯还持续着微弱的光。

 

 


“娘们儿…”他没精打采的闭着眼睛吩咐:“拿瓶水给我,要凉的。”

 

跟着一瓶纯净水塞进他手里,他摸了摸觉得不对,有点不耐的再次强调:“这是常温的,给我拿凉的来。”

 

“身体不好就别喝凉的了吧。”

 

 

秀秀?

 

 

解雨臣睁开眼,果然秀秀正坐在床边看着他。

 

他把床摇起来一些,半靠着问:“你来多久了?”

 

“好几个钟头了,”秀秀浅笑:“你一直睡着,我就没叫你。”

 

 

解雨臣发现病房里多了一束鲜花和水果,想来也是她带来的。

 

 

“今天这个日子,你不是应该待在家里么?”

 

秀秀没搭腔,自顾自从果篮里挑了个苹果开始削。

 

兴许感觉到解雨臣还在等她回答,削苹果的动作停顿了下:“不想待在家里。”

 

 

 

错觉还是什么,见她坐在灯下方寸不乱的削苹果,偶尔用小指撩开额前的发丝,白皙的脸庞上看不出丝毫无措的样子时。

 

解雨臣突然觉得,自己这个小妹妹,似乎一夜之间长大了。

 

 

 

秀秀把削好的苹果仔细切成小块,叉起一块递到他嘴边:“吃。”

 

解雨臣接过来却没有吃,只定定的看着她。

 

“看什么啊老色鬼?”秀秀瞥他一眼:“没见过大美女啊?”

 

 

 

她的笑容太浅薄,红肿的眼睛遮不住隐约的泪光。

这副强颜欢笑的样子,感觉下一秒就能哭出来。

 

 


“秀秀,”他理了理她耳边的碎发,继而看进她眼睛里:“在我面前,你不必勉强。”

 

秀秀微微愣住,一滴眼泪不经意滑落下来。

 

 

 

你不用勉强,你不要怕。

 

从开始到现在,对自己说这句话的人,只有小花哥哥。

 

 


秀秀抬起手背将泛红的眼眶藏起来:“讨厌…不要这么温柔啦…”

 

“白天你怕被笑话。”解雨臣拉拉她的手指:“现在想哭就哭吧,没人会看见。”

 

 

 

当泪水滴落在他掌心,当看见他的目光里蕴含着深深的心疼时。

秀秀的情绪终于突破临界点,扑进他怀里大哭起来。

 


“奶奶死了…我的天都塌了…霍家那么多人,没人在乎我的感受…他们都好讨厌!家里的气氛也好讨厌!我不知道该往哪里去…那里已经不像我的家了…小花哥哥…我该怎么办啊……”

 


她攥着他的衣服,在他的胸膛哭得声嘶力竭。

 

解雨臣没有说话,一下一下轻轻拍打着她瘦薄的背脊。

 

如果生离死别是每个人都必须经历的过程,那么痛哭一场,或许就是痊愈的开始。

 

 

 

不知过了多久,秀秀的情绪渐渐平息,在间歇的抽泣中靠在他怀里睡着了。

 

她的睫毛还湿润着,眉毛也微微拧着,手心里还抓着他的衣服。

 

 

解雨臣想把她放在床上休息,谁知刚轻轻将她放倒秀秀就在半睡半醒间慌乱着抓紧他的手:“不要…不要丢下我…小花哥哥我害怕…”

 

 

 

她没醒,但是恐惧依然存在于她梦中。

 

解雨臣靠近她耳边低声抚慰:“别怕,我在。”

 

 

这几个字似乎拥有奇特的力量,秀秀居然真的偏过头进入了安稳地睡眠。

 

 

 

解雨臣无声的注视着她残留泪痕的脸庞,看了好久好久。

 

胸口的伤不知什么时候渗出了血,打湿了绷带,有点疼。

 

他用指尖轻触,才发现不是伤口在疼,是心在疼。

 

 

 

 

窗户留了一扇,夜里晓风拂过,吹漏白日花香。

 

解雨臣来到窗前,却不见星屑,弦月随着云雾飘忽在夜空中,似乎乱了章法。

 

他点燃一支烟,没抽,只想闻闻尼古丁的味道。

 

 


久违的怀念突如其来。

 

隔着黑夜的距离,隔着明暗交错的光线,他忽然想起了从前。

 

 

 

幼年的秀秀是个明媚的小姑娘,跟阳光一样灿烂,清风一般爽朗。

 

当她飞扬着发尾从青石板街奔跑而过,时光的手总是格外留情。

 

弄堂里斜斜洒落的夕阳无比温暖,解雨臣喜欢这种被照耀的感觉,像是被拥抱。

 

 

 

他站在巷口,看着身后的小姑娘一蹦一跳朝他跑来。

 

蹒跚学步的秀秀,踉踉跄跄的秀秀,怕跟不上脚步急得直哭的秀秀,以及戴着红领巾缺着牙还在吃糖葫芦的秀秀。

 

 

他仿佛看到了每一个阶段的她,从牙牙学语到豆蔻年华。

她逐渐长高,逐渐长大,唯独不变的是那句:

 

“小花哥哥!等我一起啊!”

 

而他就会笑着招招手:“快来,我等你!”

 

 

她勾住他的小手指,在他身边欢蹦乱跳着嘻嘻哈哈。

彼时青砖褐瓦,流水从屋顶蔓延而下,伴随着她银铃般的笑声叮咚作响。


 

 

 

可是,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。

 

他再也没有等过她,而是把她留在了原地,留在了那条光圈氤氲的弄堂里。

 

他走入另一个轨道中踽踽独行,甚至,都不曾回头再看一眼。

 

身后的小姑娘在他生活里,在他记忆里,唯独不在他的世界里。

 

 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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